裴麟虽然占据三位,但却在棋盘外,输得一塌糊涂。
他跟子,却下在了一个不怎么好的位置上。
此时裴麟的心里明白。
摆在他面前的恐怕只有一条路。
他不能输。
更不能赢。
皇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赢。
裴麟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输。
他似乎也明白了在这朝局里的生存之道。
只要不赢,就绝不会输。
只要不输,他的命就永远在。
赢是冒险。
而和棋,才是面对这个深不见底的皇帝,最大的胜利!
他站起身,旁若无人地走向云芊,将自己的上衣外衫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接着坐回原位。
这一次,他昂首挺胸,端坐于棋盘另一侧。
执白。
发起了攻击。
他们的棋越下越快。
皇帝的脸色愈发阴沉。
裴麟生平下棋,一般不过四百手,二百手便可完全掌控局势。
那盘和赵元三十九手的生死大棋,作秀成分更高,想要在三十九手分出胜负,简直是天方夜谭,纵使对围棋一窍不通的人也不可能三十九手就满盘皆输。
但这一次,裴麟在一百六十四手的时候,已经完全掌控了整个局面。
围棋想输很简单,想赢也不难,难的是和。
而这盘棋,无论谁来了,都一定会和。
当最后一手定格在二百一十八手时,和局已定。
龙涎香的末端掉下了最后一缕香灰。
皇帝的眼神看向了云芊,似乎明白了裴麟之前将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的用意。
那个刚进房间慌张到几乎要崩溃的少女,在穿上衣服的那一刻,眼神就变得无比镇定。
那双眼睛再也没有从裴麟的身上挪开。
她似乎释然了一般。
而现在,足以证明,她的释然是对的。
皇帝笑了笑,摆了摆手。
面具人将云芊从御书房里推了出去。
皇帝道:“看来,你比任何人都适合五皇子的位置。”
裴麟低声道:“父皇过誉了。”
皇帝道:“朕想吃些好吃的御膳。”
裴麟擦去了额角的汗,“父皇想吃什么,儿臣这就去找。”
皇帝道:“朕想吃的,普天之下,只有伱能做。”
裴麟镇定心神,“是何物?”
皇帝笑而不语,望向窗外。
日暮将歇。
昏黄的阳光斜斜洒下来,将御书房映出了一抹灿金。
半晌之后,皇帝缓缓道:“第二盘。”
裴麟怔怔道:“赌?”
皇帝道:“赌你六万玄策军的命。”
裴麟哽咽道:“赌……玄策军?”
皇帝道:“你的玄策军,从李君屹到步卒。若是你赢了,玄策军自今日起,挂秦王番,举秦王旗,号秦王令,奉秦王亲兵。”
裴麟强忍着自己几乎要崩溃的心,镇定道:“好。”
皇帝笑了笑,“这一次,朕再送你一个好处。”
裴麟凝视着他。
皇帝道:“秦王总该有个封地,除晋州、郴州、梓州、桂州外,随你挑选。”
裴麟举起黑子。
落子左上小目。
他咬紧牙道:“儿臣任凭……”
皇帝落子左下星位,沉声道:“朕用膳的刀,一定要有野心才好。”
裴麟立刻道:“儿臣想要杭州。”
皇帝笑了。
这是裴麟第一次看到龙颜大悦。
但大悦的背后,是六万将士的命。
这棋必须和。
而正在此时。
那面具人又来了。
而他手里的刀,正放在一个少年的脖颈上。
郑年!
皇帝眨了眨眼睛,“赌棋不该只赌全盘,这次加个小规则,朕提你一子,玄策军便提一个百夫长,你看如何?”
裴麟几乎要将手里的黑子捏碎。
可他仍旧沉声道:“好。”
他已经明白,这并不是一场杀局。
而是一场由考验心境开始的兜底局。
裴麟要做的,就是成为皇帝手里的那把刀。
今日的一切,都是在考验他,到底有没有成为刀的资格。
他不能乱。
乱,即是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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