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黄昏下的礼部阁楼,十分安静。

天边夕阳将落未落,红霞铺满了天空,远处的山丘与亭台楼阁,在殷红霞光的照射下,都变成了美丽的剪影。

此刻的京都真的美极了。江澈坐在桌案前,手执书卷,望着门外的天空,一时失神。

“尚书郎大人,张大人派来接您的人已经到了。”江澈正出神,和他共事的一名小吏忽然出现在门边,嘴里打着呵欠。

“知道了,有劳了。”江澈淡淡看那小吏一眼,指了指自己桌上那些被他翻了一大半的书卷,说道,“剩下这些,明日我再整理,你先别收拾,你也早些回去吧。”

那小吏,点头称是,便毫不留恋走了。回头的一瞬间,还不屑的笑了笑。其实他觉得江澈方才的话大可不必说的,因为他压根也没有想过要帮江澈整理那些书卷。

小吏对他的态度,江澈早就习以为常了,整个礼部乃至朝廷许多人对他如今坐在尚书郎这个位置都极其不满,他都是知道的。

一般来说,礼部的晋升规则是通过科考或者并有一定的功劳后才能进入礼部,而被选入台者先称守尚书郎,一年后称尚书郎,三年称侍郎。

江澈一无功劳,二无才华,进礼部却直接做了尚书郎,这也就注定了江澈在礼部不会受人待见。

但谁让他舅舅与太子关系好,又是当朝兵部尚书呢?

所以他舅舅要保住他这个破例被封的尚书郎,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这个尚书郎江澈做得倒也心安理得。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舅舅和太子要他做的,不仅仅只是小小的尚书郎这个说不上话的打杂的官儿。

他舅舅和太子希望他做的是礼部尚书,礼部真正的一把手。

现任礼部尚书刘大人已经年迈,如今又疾病缠身,礼部尚书的位置便成了朝中权势争夺的焦点……

很荣幸,也很不幸,江澈就这样被他舅舅和当朝太子推出来,要他做填补空缺的“工具人”。

他舅舅还承诺,只要江澈做了礼部尚书,他就会把他的宝贝女儿嫁给江澈。

。。。。。

江澈乘坐张肖杰派来的马车,便直接来到了醉云霄。

醉云霄是京都最优雅气派的酒楼,不仅酒菜好,歌舞也美而不艳,达官贵人请客多会选这样的地方,既显身份又不会被说成沉迷于酒气财色。

酒楼一如既往的热闹,江澈轻车熟路上了楼,不用问人,便自己朝张肖杰他们所在的三楼包厢寻来。

自从莫名其妙进了礼部,又莫名其妙的做了尚书郎,这醉云霄的酒楼江澈可没少来,这京都的酒他也没少喝。

江澈很快便来到了三楼包厢,门外的站着两位随时等候吩咐的小厮,见江澈来,他们十分礼貌的同江澈打招呼,其中一名小厮便将江澈引到了张肖杰面前。

“舅舅。”没走几步,江澈便看见了张肖杰独自一人孤零零的站在窗边,这让江澈感到有些意外。莫非舅舅今日就请了他一人来喝酒?

“舅舅?”江澈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又唤了一声。张肖杰这才回过神来。

“澈儿,你来啦。”张肖杰有些落寞的转身,瞧了江澈一眼,便缓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澈儿,你也过来坐吧。”张肖杰坐下后,也招呼江澈到他身旁坐下,“荀典他既然不来,那今日我们爷俩就好好喝一杯。”

闻言,江澈微微一愣,看了失落的张肖杰一眼,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江澈坐下之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舅舅今日要宴请荀尚书,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你。”张肖杰拿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我膝下无子,如今我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只要你坐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那么子芩嫁给你,子芩的一生也算有了依靠,我也就放心了。”

“这是您自己的主意,还是太子希望您这样做的?”

“这很重要吗?”张肖杰放下酒杯,抬头看江澈,眼中有几分不解,“无论是谁希望的,结果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舅舅糊涂啊!”江澈顿感无力,所以,他猜的没错,一切都是太子的主意,“礼部尚书尚在任,此事根本急不得!再说了,官员选任虽然通过吏部,但吏部最终还是需要跟陛下请示,您宴请荀尚书也是没有用的。而且荀尚书向来铁面无私,您做这些反而适得其反。”

张肖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有些得意道,“我同荀典是多年好友,我让他帮你,他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的。”

“那他今日为何没有来?”

“……”张肖杰顿时失语,支支吾吾道,“他方才派人来说他今日有急事。”

“真的只是这样吗?”江澈又问。

“舅舅啊,如今朝中上上下下都心系葛云粮草丢失一案,舅舅您作为兵部尚书,这时候却对礼部之事如此上心,您让陛下怎么想,您让满朝文武怎么想?”

“我……”听江澈这么一说,张肖杰便有些心虚了起来,“粮草一事我也在亲自跟进,这两者并不冲突。”

“舅舅,太子是太子,陛下是陛下,他们二人的意愿不一定一样,您能明白吗?”江澈终于明白,为何他舅舅虽然与皇帝和诸多大臣都交好,却始终只是小小的兵部尚书了。

他舅舅是一根筋的人,想对谁都尽心尽力,到头来却对谁都无法尽心尽力。

人生在世,为人处世,怎么可能做到让每一个人都满意呢?

就像他舅舅如今这般奔波,其实也是想不想得罪任何人。

粮草丢失一事,皇帝盯得很紧,命兵部和大理寺一同调查而礼部一事,太子却十分上心,因为夺得礼部对于太子来说,他的储君之位就会更加牢固……这些事别人都看得明白,都恨不得撇得一干二净,偏偏他的舅舅一人要上赶着为“为君分忧”。

“澈儿,这话你可别乱说!”张肖杰急得站了起来,连忙捂住了江澈的嘴巴,“太子是陛下的儿子,是大衡的储君,太子的意愿自然是要传承陛下的意愿,太子与陛下的意愿自然是一样的。”

江澈冷哼一声,笑道,“一样的?舅舅难道不觉得,太子对粮草丢失一案一点都不上心吗?堂堂太子殿下,对粮草丢失一案不上心,对边关的战事也兴趣缺缺,却唯独对礼部尚书一个官位情有独钟,舅舅您觉得这样合理吗?”

张肖杰吓得又要捂住江澈的嘴巴,压低声音骂道,“你别胡乱说话,若是别人听见了,你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江澈推开张肖杰伸过来的手,无所谓道,“舅舅放心,既然我跟受了这礼部尚书郎的位置,那么我就做好了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不就朝廷吗?不就礼部吗?您与太子都能呼风唤雨了?难道您外甥我还真是个废物不成?舅舅您最好认真查一查粮草丢失一案,礼部这边您就别操心了。”

江澈说完,扶着张肖杰坐了下来,他又吩咐门外伺候的小厮传菜。

“澈儿,你方才的话是你自己想的?”见江澈坐下之后,张肖杰问道。江澈方才的一番话,让他一时消化不了。江澈此次来京都,是他的无奈之举,一来是为了张子芩的婚事,二来是因为礼部如今需要放进他们的一个听话又好控住的人。

太子当时听说张肖杰还有江澈这么一个混世魔王外甥,顿时眼睛一亮,觉得江澈像这样的草包正是他们所需要的傀儡,于是江澈进了京都之后,经过了太子一番简单的运作后,便顺利的进到了礼部。

可如今再看江澈,怎么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这……

此时此刻,张肖杰心情有些复杂,他的外甥似乎没有他和太子想象中的那么草包,这事他需要同太子说一下吗?

“舅舅,我方才的话您不必深究,你只需记住一点就行了。”

“哪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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