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只爪爪
现实国,回廊,某处寂静的角落廊檐下的阴影
“已经出发?”
端坐在阴影里的东西动了动阳光落在外层的水面上,沉默划出了一条界限。
立在一边汇报的仆人并不敢抬头,脖子上还挂着讨好祭司用的仿制白铃铛。
……虽然他总觉得有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自己悬挂的铃铛上深深后悔为什么要佩戴铃铛见这位大人。
诚惶诚恐的仆人把腰弯得又更深了些屈起膝盖:“是的。总教长大人已经携信徒登上前往国市的航班……而监事会主席阁下垫后处理她飞往国的航班就在十分钟之后。”
“蠢货。”
都多大了,做什么事还想着把姐姐带上。
阴影里的东西淡淡地说,“去把黎敬雪关起来她杀薛谨下不了手。”
听到这个名字仆人的心跳了跳。
“可大人监事会主席阁下是绝不会对那个叛徒”
“关押黎敬雪。”
“……是。”
仆人应下这个命令后本以为到此为止便悄悄松了口气这位大人向来寡言少语,伺候他的工作并不算辛
“杀死薛谨……黎敬学有把握吗?”
对方却又多问了一句:“那个蠢货杀得了?”
……原来您所说的蠢货指的是所有人。
总教长和监事会主席在这位口中被毫不留情地训斥为蠢货,但仆人并不敢驳斥对方。
他只是更卑微地弯腰:“那我去通知总教长大人返回……”
“不必。”
端坐在廊檐的阴影里,注视着洒满水面的阳光的人静静抖落了几叠宽大的袖袍,露出袍下的手腕,翻出了手心。
手心里躺着一团金色的小东西,即便位于阴影依旧散发着与阳光下水面如出一辙的光芒。
仆人不敢多看但觉得那似乎是只毛毡玩偶。
……鉴于那金色的毛发这只毛毡玩偶所指代的是谁仆人心知肚明。
“黎敬学杀不了薛谨。红铃铛杀不了薛谨。没人能杀死薛谨。”
仆人有些不甘心:“大人,红铃铛是集结了怨恨与灾……”
“拿灾祸之主的东西,去杀死灾祸之主。果然是蠢货。”
即便被血染红,被一次次死亡凋谢,那也是灾祸之主的铃铛。
仆人被噎住了。
苍白美丽的手指饶有兴致地把掌心中的小玩偶拨弄了几下:“只有……”
“只有?”
“……呵,没什么。”
这是仆人听到的最后一句命令:“从我的琴里挑一把梓木的寄给黎敬学,让他把红铃铛收起来。”
“是。”
廊檐下的交流很快就结束,仆人躬身退下,寡言少语的大人不再开口。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计划即将走向节点,他依旧会龟缩在那个寂静黑暗的房间里,不发一言,不闻一事,日复一日地望着廊檐外闪光的水面发呆。
多年前订下的计划缜密完整,所有生物都会遵循着计划的走向执行,他自认不需操心任何事情。
只不过是到了这个关键的节点,涉及……
“薛谨。”
掌心中的那只金色的毛毡玩偶,终于在把玩下滚落了地面。
玩偶落在了走廊的边缘,悬在上方的木地板与下方的水面之间,堪堪位于交界的那条线上,整只都沐浴着阳光,明媚可爱。
这只玩偶的材质是真实细软的金色毛发,取材于本届祭司每个月都必须隔离度过的换毛期。
每个月的换毛期,隔离的小房间,这边的她和帘后的他。
……每个月,每个月,都会看着她度过那七天。
看着她被抽取鲜血,看着她失去金色的毛发,看着她变成一团丑陋脏污的垃圾……
“呵。”
由真实毛发制成的毛毡玩偶,造型是一只圆头圆脑的金色小奶猫,眼睛的位置则镶嵌着薄荷色的水晶。
除了没有生命气息,这玩偶几乎和沈凌一模一样,像到了可怕的程度。
层叠的宽袖又轻轻抖了抖,手腕与手掌重新藏回袍里,唯独指尖牵着一份细细的红绳。
红绳的另一头,正系在地上玩偶的后脚脚腕上。
“薛谨……”
有她在,你是能够被杀死的。
懦弱地逃离也许是另一个可行的方法,但我不信。
计划早已制定执行,规则需要遵守,你必须回来完成这场献祭。
你必须死。
红绳缓缓收紧,仰躺在地上的玩偶睁着水晶做的眼睛,逐渐从阳光,被拖行到阴影里。
与此同时
沈凌轻轻叫了一声。
周围没有任何生物发现她的异常她目前依旧是游魂般跟在黎敬雪的身后,是整个场景的过客。
……可是刚才,脚腕好痛。
那股拉扯她的力量好像又变强烈了。
究竟是谁?想让她看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看?
“我不……”
明天就要重新上班打工了,还要攒钱给阿谨买生日礼物呢!
而且我一丁点都不想看这场盛大的婚礼!呸!再看离婚!
沈凌再次挣扎起来,而黏在脚腕上的那股力量顿了顿,竟然松动了。
倏忽变松又倏忽变紧,像是某人放开了绳子后,又紧紧把它拽向了手心。
她眼前的画面再次模糊。
第二天清晨
兢兢业业的社畜再次自觉起床,按下订好的手机闹铃。
近日那些随机刷出的魔物强度与量都提高了一个水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故意把它们激活薛谨隐隐摸到了点什么,而根据魔物出现的地点与运动轨迹,他也逐渐找到了规律。
操控激发这些魔物的人他闭着眼都能猜到,黎敬学那个恶心无趣的玩意儿然而,再如何不以为然,为了隐瞒自己身份与凌凌的存在,薛谨不得不从猎杀中抽出时间,瞒着代表教团的卡斯卡特,单独去调查能够解决魔物骚动的源头。
这意味着更紧凑的工作,昨天加上今天,他统共就睡了四个小时。
社畜使我愉悦,社畜使我快乐jpg
社畜使我的眼角常含泪水jpg
薛先生鼓励自己回忆了一下那些猎杀完毕的魔物与即将一笔笔到账的巨额赏金,总算制止了胃疼。
他侧头望了眼枕边,发现沈凌依旧是睡前的那个姿势,紧紧抱着枕头,把脸也埋在里面。
……还没醒。
薛谨突然感到一点古怪:虽然这姑娘擅长睡懒觉,但仔细算算,她从昨天中午一直睡到了现在,怎么喊也喊不醒,怎么捏也捏不……咳。
这未免睡得太死了吧?
他皱皱眉,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这是破例了,猫科动物的平衡能力格外微妙,薛谨知道在她睡着时晃她肩膀必须掌握好力道,稍有不慎就会让她清醒时头疼,所以以前叫沈凌起床时一向是碰碰额头或亲亲鼻子。
……其实说喜欢赖床,她也不会懒太久,九点半之后就会自己爬起来登登登跑到厨房缠着他玩了。
可此时,沈凌顺从地把脸翻过来,但双眼依旧紧闭。
薛谨又伸手,把掌心贴在她额头试了试。
有点烫。
……发烧了?
可脸颊没有泛红,呼吸也没有紊乱,睡得香香的,出汗情况也
薛谨弯下腰,额头相抵。
妻子的呼吸依旧匀净自然,那点不寻常的热量非常微小,似乎只是被太阳晒得稍微变烫。
可市最近阴云密布,小雨大雨雨夹雪接连不断,正午的天空也是密密的雾拢在一起,压根没有太阳。
薛谨心里一沉,也许是他太谨慎想多了,但结合目前国的情况与教团那边
“你在干嘛?”
他一僵。
被抵住额头的妻子眨巴眨巴眼睛。
她神情看不出端倪,眼神依旧清亮透明,怎么看都是个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小姑娘。
薛谨迅速打量完毕,稍稍放下心,这才开口。
此时他们的距离很近很近,额头相抵,睫触。
“早上好,凌凌。”
这么打过招呼后,薛谨很自然地贴到她左侧脸颊的位置,亲了亲。
他的早安吻一向浅尝即止。
沈凌眨眨眼睛,见他似乎亲完就打算抽身离开,就主动撑起上半身,侧过右脸。
薛先生愣了愣,琢磨了几秒,又试探着过去,用嘴唇碰了碰她的右脸。
沈凌等着他再次抽身离开,但在他离开后的下一秒又把脸转回来,对他皱着鼻子,似乎十分不满的样子。
“这就完啦?”
薛先生……薛先生忍不住闷闷笑了一下,索性主动捧过她的脸,把她压回了枕头里。
这次亲的地方不是脸颊,而且和“浅尝即止”半毛钱都没有。
大约五分钟后,他舔舔嘴唇,放开了被压住的妻子,同时把她无意识绕到自己肩膀上瞎挠的爪子捏下去。
“早上好。”
这次打招呼的嗓音是哑的,“凌凌,你睡了很久,该起床了。”
薛谨是来叫她起床的,不是来让她下不了床的。
为了防止这姑娘进一步做能让他心脏爆炸的行为撩他,他揉揉她的脑袋,隐晦提醒道:“今天不出去逛街吗?”
我记得你这段时间天天都去打工,只除了昨天没排班。
对哦,打工。
还有攒钱要买的生日礼物。
沈凌喘了好一会儿,也老老实实地收了挠他肩膀的爪子,费了点力气坐起来,胸脯一鼓一鼓的。
她有点婴儿肥的脸颊上抹着红晕,眼睛底部湿漉漉的,起伏的胸口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喘的。
薛谨忍俊不禁,想过去捏捏她看上去就很软很肉的脸颊,手却被挡住了。
终于把气喘匀的妻子:“早安吻是左边脸的那个。”
薛先生:“?”
“晚安吻是右边脸的那个。”
薛先生:“?”
“刚才五分钟的吻是我今天可能会缠着要你陪我、在你下班时跑过来要的一个。”
薛先生:“?”
“好了,今天的吻的份例我都用完了,一个也没浪费。”
沈凌把刚才挡住的丈夫的手“啪”地打开,用力打出了很响亮的声音:“现在冷战吧!我要和你闹离婚!离婚!”
薛先生:???
他很茫然,而且被这一串的思维逻辑搞得有点懵。
懵逼的薛妈妈没有抓到重点:“你怎么知道今天吻的份例只有三个,凌凌?”
沈凌:“……”
对哦。
她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咬咬牙:“不管!我已经宣布要和你闹离婚了!闹离婚期间是不可以接吻的!等到闹完离婚再接吻!”
明天就闹完离婚,这样一天的份例都不会少了!
扳着手指头精打细算,因为早安吻晚安吻都想要,所以只舍得闹一天离婚的祭司大人
薛妈妈再次关注到了奇怪的地方:“可是凌凌,离了婚就不能接吻。”
沈凌:“……”
“离婚之后我再吻你的话,可以算猥亵妇女罪,会被关进监狱的。”
沈凌:“……那你就去进监狱!谁管你!反正已经离婚了!”
“既然已经离婚,我就不会吻你,可我进监狱的前提是吻你……”
沈凌:“……”
“综上所述,凌凌,别闹离婚。”
沈凌:“……”
她被丈夫这重点奇异的劝和方式震惊了,一时不知道自己的脾气还该不该闹下去。
第一仆人表情格外诚恳,属于成熟男人的眉眼相较梦里的那个少年削减了许多雌雄莫辨的艳美气质,多了些没有菱角的柔和感。
但沈凌知道这只是因为他已经能够控制自己周身的气场收放,长期低调的生活让薛谨习惯了刻意削减自己的存在感
几天前沈凌见过他猎杀的样子,一个多月前沈凌见过他在灯下眼带红痕的样子,一年前沈凌见过他没戴眼镜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样子。
她知道,这个人所拥有的动人心魄的那份美,早就比他少年时更甚。
染上成年男性某些时刻的色气时……更是能轻易令她脑子发昏。
如果加上长长的佩珍珠的红流苏耳坠。
如果加上从发冠上垂下的粒粒的黄玉。
如果加上袖尾的白铃铛,如果加上那套绣着金纹的越严实越想扒下来的红袍……
穿成这样,在红灯笼和红蜡烛里,对别的新娘伸出手。
……呸!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沈凌的脾气立刻顺利闹下去了:“离婚!离婚!我不管!我要和阿谨闹离婚!阿谨是混蛋!”
薛先生:???
数小时后
“所以你就被赶出来工作了。”
而且在工作间隙苦大仇深地找我叨叨。
艾伦面无表情:“你知道我没有结婚,还是个单身狗吧?”
你和老婆煲长途电话粥时突遭误会被闹离婚,然后又被你老婆的猫挠了好几爪子这种打情骂俏没啥屁事的小细节不要和我分享好吗?!
话说还有先要求早安吻晚安吻亲个够本,亲完了再闹的离婚方式吗?
这是什么秀恩爱的离婚方式?欺负没结过婚的吗?啊?!
可事实上我不是被老婆在电话里骂了,我是和老婆面对面交流时被骂,还正面又补了几爪子。
可亲也是面对面亲哦
薛先生抑郁地摸摸脸上的红痕,沈凌今早生气时挠的几爪子正巧和她昨晚说梦话时挠的几爪子重合了,所以不管他皮再厚,这些红痕一时半会也消不下去。
妻子挠完了就登登登踏着小靴子去打工,现在想必是换上了和女仆装差不多的工作服,去对那些抢着给她小费的男客人端茶送水。
而且她这次离开时还明目张胆地把戒指“啪”一下扔在玄关鞋柜上的钥匙篮里,表示“闹离婚期间我才不戴戒指呢,在家里也不戴”,第一次毫不心虚地跑出去了。
被这样闹离婚的薛先生很委屈。
委屈死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气什么。非要说我和其他女人办过婚礼。”
首先,他没和任何女人办过婚礼
其次,沈凌根本就不喜欢婚礼。
既然是她不喜欢的东西,这又有什么好生气的,结婚的时候自己硬是把沈凌拖进婚纱店,她那不情不愿就差抱着柱子哭的架势,完完全全向他阐释了“沈凌讨厌婚礼”这个事实。
如果不是凌凌这么讨厌婚礼蜜月之类的人类习俗,他第一时间就办了,能收份子钱的机会绝对……
对份子钱念念不忘的屑中之屑
艾伦耸耸肩。
“你确定你没和任何女人办过婚礼?”他意有所指,“有段时间,我们感觉你天天都在准备婚礼。”
“相亲当然要准备婚礼,相亲的最终目的本就是结婚。”
薛谨摇摇头,“但我那个时候连结婚的对象都没有,准备婚礼也只能做做大环境的市场调查,比对哪家的地毯耐脏好洗,哪家的酒水物美价廉,哪家的婚宴菜单便宜……”
这才是你“准备”的重点吧,你以为婚礼是什么,去菜市场和老板砍价买猪肘子吗。
艾伦诚恳道:“幸亏你没有和女人办过婚礼。”
否则你对象一定会让你血溅婚礼现场。
“不不不。”
曾经在相亲市场中经历大风大浪的男人很有经验:“一场婚礼对女人的作用,最主要的是穿上婚纱在亲戚朋友眼前炫耀幸福。在该省的地方节省,在重点的地方砸钱,她们就注意不到了。如果你给结婚对象买一件价格百万以上的纯手工刺绣婚纱,她就绝不会注意到脚下十块钱用笔涂红的塑料毯子。”
艾伦:“……”
大哥你都要买百万以上的婚纱了还舍不得买十块钱以上的毯子吗?!
还是拿笔涂红的毯子?
大概是收到了他满脸的疑问,薛谨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很擅长涂色。绝对涂到宾客看不出来那是被涂红的塑料毯。如果水彩笔太容易被发现,掺一点鸡血效果也很好,还自带凝固感。”
艾伦:“……”
所以你是真的打算婚礼前夜掐着鸡脖子进宴会厅,用鸡血涂满塑料毯后被第二天发现婚鞋沾到鸡血的新娘按在地上打对吗。
不愧是你jpg
“我说啊,你都舍得买几百万的婚纱……”
“还有婚鞋,头纱,首饰等等。都必须是最好的。”
……那长点的红毯子能有多贵?能有多贵?啊?!
薛先生瞥了他一眼。
艾伦发现这货满脸写着“打扮老婆时花钱有什么不对,买毯子给你们这些宾客走路就是浪费”。
……这货被新娘打死算了。打死吧。
艾伦觉得薛谨真的很可以,通过抑郁吐槽老婆闹离婚,成功也把他搞抑郁了。
“现在我相信你没办过婚礼了。”如果你办过就不可能还活在世上,“那你老婆为什么会觉得你办过?”
不知道啊。
面对沈凌怒气冲冲的指责,薛先生自我检讨了一遍又一遍,简直恨不得把记忆从脑子里抖出来掏干净。
唯一一个比较接近的人就是孟婉,但也只是见过父母吃过饭老实说后期薛谨和孟婉父母约会的次数都比和孟婉见面的次数多,完全没有商议过彩礼婚服首饰等等。
而再往前嘛……
薛谨皱眉。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是有那么一次。”
远到他还没有离开教团之前了,是和一个猎魔家族里的大小姐的联姻。
可那次联姻根本仅止于纸上的交易,那位小姐似乎是在外面有了相好,他还在忙着和那个家族势力互相整合,斟酌条件时,那个女孩就和一个人类私奔离开。
老实说薛谨并不意外,也没有把心有所属的女孩强行绑回来嫁给自己、来个虐恋情深的癖好……
婚约叫停取消,他趁乱薅了好几把那家族的羊毛,就再也没打听过那女孩。
至于那商议中的婚礼……从决定联姻到女孩私奔,也才花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他这边唯一准备好的只有一套绣了一半的婚服。
哪办过什么婚礼?
他从没办过婚礼。
想来想去,就算翻出数百年前的破事儿,薛先生也想不出沈凌生气的原因。
“凌凌为什么那么坚信我办过婚礼?”
他唯一想办婚礼的对象是个不喜欢婚礼的小猫,哄着求着领她看婚纱都会遭到反抗,好不容易订下的婚戒到现在还在“戴与不戴”的拉锯战中。
委屈。
真的委屈。
“会不会是凌凌换毛……咳,姨妈要来了?所以心情不好,容易焦躁?”
艾伦不想理他。
“反正你老婆明天就不闹离婚了。”
闹脾气也只舍得闹一天,还隔着长途电话问你要早安吻晚安吻的姑娘,你抑郁个毛啊。
与此同时,咖啡厅
沈凌不开心。
想想穿婚服的阿谨和别的新娘子拉手就不开心。
想想他站在红蜡烛和红灯笼中间等她就不开心。
沈凌当时脚腕疼,头疼,脖子疼,嗓子也疼,直接难受得看都看不下去,后半场全都被搅在一片纷乱的雪花片里。
什么也看不清,胃里直犯恶心,难受得她一醒来就要抱抱要亲亲,被阿谨抱着亲了好久才恢复点元气。
现在她离开了他,又变得不开心了。
沈凌醒来后最想做的就是对着混蛋阿谨咬咬咬挠挠挠,然后窝在他口袋里和他一起工作,在嗅到每一缕接近的雌性气味时从他口袋里爬出来,对每一个试图接近他的雌性生物发出“嗷呜”的恐吓声,用力向自己目光所及的所有范围散播领土主权。
真的做出来会直接把薛先生送给心脏起搏器,直升太平间的可怕计划
但再怎么不开心,工作还是要继续做的,伟大的祭司不能因为小情绪就放弃准备生日礼物的计划。
她目前攒下的钱,离那件雾霾蓝的衬衫,还有不少的距离。
而距离阿谨的生日,仅仅只有两天了。
想到这儿,沈凌沮丧地叹了口气。
“凑钱凑钱……”
第一次觉得自己好穷哦。
早知道昨天就不休假……不不不,如果昨天不休假就不能和阿谨一起玩了……烦……
“服务员!这边添水!”
“好的好的!来啦来啦!”
沈凌蹦跶着跑过去,盛在水瓶里的柠檬片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
呼喊她的客人,视线也随着这姑娘系在腰后的围裙带子摇摇晃晃。
“小费小费!客人,小费!”
“哦哦……好的。”
又是份额远超小费所需的大钞,但对于那件被高贵祭司看上的衬衫,只是杯水车薪。
两天后,咖啡厅,员工休息室
沈凌解下围裙,拿出铁皮柜里的小挎包,把围兜里的零钱和小挎包里的钞票都逐个抓出来,一齐摊在桌子上。
她花了点时间把钱点完,稍稍算了算数量,发现这里的钱离那件看中的衬衫还差一半。
……我怎么那么穷啊。
头一次体会到金钱重要性的姑娘苦恼地皱起了眉,望着一桌子纸钞零钱,很有种把它们尽数掀到桌下的冲动。
反正怎么凑都凑不齐!不稀罕啦!这点点钱以前掉地上她还不肯捡!
想是这么想,望着这桌子钱呆了半晌,沈凌还是把满腔忿忿化为了一句“哼”,苦巴巴地把这些钱又一张一张、一颗一颗收起来,卷好,放进围裙口袋。
今天是最后一次上班,不管能不能凑齐给阿谨的生日礼物,她都打算干完这一天辞职。
本来打工就是为了给阿谨买生日礼物,不能在阿谨生日当天把礼物送给他就不叫生日礼物了,那她还继续打工攒钱干嘛。
目前沈凌手边清点的都是小费,加上今天辞职时可以结算的工资,估计也只能凑到那件衬衫价格的三分之二……
唔,唔,万一今天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或者我下班后去那家店发现,雾霾蓝的衬衫在搞现时折扣活动呢?
乐天派的猫猫安慰了一下自己,又拍拍双颊,让自己精神起来。
拍打双颊时,她不免注意到了无名指的位置。
……光秃秃的,戒指的印记已经完全消失了。
拜沈凌的“闹离婚”所赐,这两天她在家里也理直气壮地不戴婚戒,本意是“惩罚”和其他雌性办过婚礼的阿谨。
可阿谨这两天似乎格外忙碌,他回家的时间即便加上睡眠也不到三小时,沈凌基本见不到他的脸
有一次她终于在玄关逮住他,正准备抒发一次“你怎么整整两天都不来和本喵玩亲亲抱抱”的怨气,就听薛谨匆匆解释。
“凌凌乖,工作在收尾,忙完就哄你。”
沈凌张张嘴,还没开口说话,对方就合上了房门,眨眼间消失。
……哼,工作。
于是她不戴婚戒的理由更理直气壮了:沈凌还记得很久以前阿谨说过,不戴婚戒是有惩罚的。
亲亲抱抱的惩罚。
如此,直到今天,沈凌手指上的戒痕早已褪去,洁白如新。
她拍完脸颊后,就呆呆地看着这根光秃秃的手指,有点恍惚。
……今天回去后,还是戴上吧。
沈凌忍不住觉得有点怪,手指上属于阿谨的痕迹完全消失了直到戒痕消失,她才意识到,这算是“阿谨的痕迹”。
或多或少的,沈凌稍稍明白了一点薛谨让她戴婚戒的坚持。
话说,她把那枚戒指扔哪去了?
好像是在床头……
“薛小姐!6号桌的客人要添咖啡!”
招呼声立刻打断了她的遐思。
“来啦来啦!”
沈凌在毛巾上揩了揩爪子,把钱放好,挽起裙子跑出了员工休息室。
与此同时,市郊外,某废弃火车隧道
艾伦吐了口血沫。
“干完这票,我要去看脱衣舞。”
上方负责瞄准的薛谨眼都不眨:“还没死就急着给自己立flag,你很可以。”
艾伦气笑了,他张嘴就打算杠回去,可下一秒,斜侧方的黑暗里就响起了铃铛的碰撞声,一阵阵泛着腥气的气浪狂啸而来。
熟练的猎人深吸一口气,刚打算下沉身体固住站位,迎接气浪之后的魔物,眼睛瞳孔就猛地一缩。
“艹!”
距他不到十米的位置,刮过的气浪直接削穿了长满青苔的石墙,在上面留下一道极深的切痕。
切痕上还泛着仿佛人类皮肉那样的砖红色,鲜红的不明液体竟然从石墙里渗了出来,一滴滴在地面砸出冒白烟的小坑。
这不是动物用来示威的气浪,这就是一次带毒性的大范围攻击!
可什么魔物会有这种力量和这种高等智慧
艾伦没有功夫再思考了,对这次攻击的判断失误让他再来不及防御,腾腾的气浪此时距他只有不到三米。
而对一个猎魔人而言,在猎杀时出现的判断失误,往往是致命的。
“啧。”
同样察觉到气浪的古怪,贴墙埋伏在高处的狙击手眼都不眨,迅速向下探身,捞过艾伦,将他向上一提,后者立即默契地踏墙后缩
翻滚的可怕腥气瞬间弥漫了他们所依附的地方。
艾伦甚至隐隐听见整个隧道在振动,想必是刚才那道气浪直接从中间切出了一个极深的截面。
“……艹。”
他心有余悸地骂了一句,又后撤了几步,学着朋友的方式把自己贴附在穹顶。
艾伦和查克一样是适合陆战的近身猎魔人,滞空能力和俯瞰能力都远远比不上薛谨,此时只能狼狈地照猫画虎。
确认站位暂时安全后,艾伦用手势示意薛谨放开拉他的手臂,继续端起十字弩瞄准方向。
可薛谨没动。
他之前把艾伦从地上提起来的是右手手臂,也是他惯常执弩的手。
此时,这只手臂手肘的位置破开了布料,衣服里隐隐泛着血光,还有腥臭的气味逐渐漫开。
薛谨打量着伤口,脸色愈发难看。
艾伦心里一沉。
“刚才拉我时被剐的?”
“嗯。只是被剐了一丝。”
可这个毒性未免太强,强得离谱。
甚至让他幻听到了铃铛的响声……
“到底是教团放到这里,用来控制整个国变异魔物的眼。如果它好对付,才会让我感到古怪。”
薛谨轻嗤一声,左手翻转,直接从手套里弹出了一把刀片。
猎杀时最怕遇见的就是未知的毒,再结合教团里那点龌龊和自己的奇妙运气,他不得不把凡事都往最坏的情况设想。
任何事,必须万无一失才好。
未知的干扰因素,必须立刻抹除。
他没有说话,但艾伦看他抽出刀片时就明白了。
但如今是任务中,对手又是未知魔物,多年搭档早让他习惯了薛谨堪称病态的一些习性艾伦只是皱皱眉,撇过头去。
血肉被刀锋划开的声音有点恶心,骨头断裂声倒是没有拖延的干干净净,间接说明下刀之人的果断利落。
……以及熟练。
两秒后,一截右臂直接跌入隧道下方泛着腥气的毒浪。
猎魔人弹弹左手,利落收刀,神色平静地重新架起十字弩。
因为独臂,他有些不适地调整了一下平衡,稍微往右侧了侧头,重新瞄准。
“幸亏今天我把婚戒留在家里。”
否则断臂之前还要把手套脱下来取戒指。
“工作时期不要秀恩爱……四点钟方向!”
与此同时
“薛小姐,这边的咖啡麻烦续一下!”
“薛小姐?”
沈凌猛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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