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我在那没人给水,也没人给馒头,我啊,可不想饿死。”齐铁嘴说罢继续吃着手里的馒头。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门口竖着的木头堆被人一下子给踹到了,原来是那个被人赶出店门的胖子,大摇大摆地走到三个人的面前,叫嚷道:“你们哪里来的!出去,出去!”齐铁嘴灵巧地越过草堆,走到他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哎,小兄弟,你不是今天在集市上被人赶出来的那个人么!”这话音一落,胖子的脸憋得通红,有些生气的说道:“你哪只眼睛看我被人赶出来的,明明是被人请出来的。还有!你们这是在我的地盘!赶快给大爷滚!”
张日山站起身,看了看坐着梁湾又看看那个胖子,两个人相视而笑,这胖子欺软怕硬的德行,也难怪寨子里的人会讨厌。“小兄弟,你好像也不是白乔寨的人吧,应该有一半儿汉人血统?”齐铁嘴干笑两声压制住内心的怒气,继续套近乎。“关你屁事!”胖子听他这么说更加不高兴。“哎呀,咱们同在一个屋檐下,这就是缘分,不如交个朋友。”齐铁嘴将手上的馒头递到胖子面前,却被胖子一下挡开。“滚滚滚!少在这里给我称兄道弟的,在同一个屋檐下就是朋友,那我和那女人睡一宿难不成还成了夫妻呢!”胖子嘴里不干净,指着远处坐着吃东西的梁湾,用力地推了一把齐铁嘴。张日山听到他这么说,想也没想一拳就朝他面门呼上去了,那胖子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哇哇叫嚷着:“怎么个意思,在老子地盘,要打架么!”
话说完,便抄起地上的木板朝张日山砸去,张日山轻抬手一下子便锁住了胖子的手腕,往反方向硬生生掰过去,接着他攥住胖子手腕的手就好像钢钳一般,只听见骨骼咯吱作响,他的手越收越紧,疼得那胖子哼哼唧唧直呲牙,眼泪也忍不住直流。“张日山……不用打死,打个半死就行,我们还指望这位胖子兄弟带路呢。”梁湾端坐在板凳上,笑吟吟地盯着那个面目可憎的胖子,徐徐开口。张日山眼角抽动了一下,忍住了笑,猛地收手,另一只手轻轻一推胖子的手臂,木板被打飞得老高,抬起一脚,那胖子便飞出去老远撞到杂物,像个皮球一样反弹着滚落下来。张日山接住空中落木板顺势将尖锐的断裂面,卡在胖子的脖颈上,淡淡地回了一句:“好嘞。”
“大哥大哥,咱们还是,还是交个朋友吧,不不不,您不然收我为徒。啊!大姐,我错了,我错了,我嘴巴臭,别介意,让你夫君饶了我吧!”这个胖子倒是十分有眼力见,一看张日山为了梁湾拼命,便顺势就猜想两人大概不是夫妻也是恋人。“嘿……嘿,你说你这是何必呢。”齐铁嘴大笑,这妇唱夫随的一场戏真是好看,弯腰把躺在地上的胖子拽起来。有这个胖子在住宿虽然还是在破屋子里将就,但是吃饭倒是不成问题,老板见了有人帮这个胖子结账,也是颇感欣慰,四个人围坐在桌子前,一顿风卷残云。“别急,慢慢吃。”胖子盯着他们三个笑起来。“不是,你说你们这个寨子怎么这么排外!”齐铁嘴吃完打了个饱嗝。胖子皱起眉毛,道出了原因,原本白乔寨的人非常好客,但时局动荡,越来越多的汉人逃难到了这里,大肆侵占掠夺,至此白乔寨就不太平起来,汉人和白乔族的矛盾也越来越深,所以白乔人不做汉人的生意。
“话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找个住的地方,这几天我都没睡好。”齐铁嘴嘟囔着,揉了揉脖颈。“你没睡好啊,为了照顾你,我大哥人家小两口,都分开了。我大哥没睡好才是真的,一边要照顾你,给你换干草盖被子,一边还要照顾嫂子……关键你那呼噜声,我整个茅屋都要震塌了。我们三个才是没睡好,先生你就少点唠叨吧!”胖子的话让齐铁嘴觉得面子上有点下去。“我呼噜声怎么了,那还是不什么人想听就能听到的呢!”齐铁嘴气鼓鼓的说完继续埋头吃东西。“大哥,你就不能成熟点……现在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光棍儿的原因么。长得没有我夫君好看,脾气又大。”梁湾看着齐铁嘴赌气得像个孩子一样,忍不住又要揶揄他几句,夹了菜递到齐铁嘴碗里。梁湾说话,齐铁嘴也不好反驳什么,只好吞了梁湾夹给他的菜,心里暗暗想着张副官的小堂客真是厉害,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跟你打听个人……”张日山憋住笑,转过来看着胖子。“对,长沙城的张大佛爷,你听说过吗?”齐铁嘴收了脾气,终于有了个正形。“我倒是听说过,但是他具体在哪,我不太清楚。这样,我找人帮你们二位打听、打听。”胖子拿起筷子刚要吃,却又停下来,皱起了眉,怎么跑到白乔寨打听这个张启山的人这么多?“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说。但说无妨……”梁湾盯着胖子有点难办的脸,开口问道。“最近局势紧张,很多事情很难打听得到,不过我知道一个人,也许会知道你们要找的这个张大佛爷在哪。白乔寨里有个汉人首领,与白乔寨的护法关系紧密所以……”胖子说着略有些吞吞吐吐。
“我们投奔他不是正好么!”齐铁嘴是个急性子,所以受不了他这么磨磨唧唧的。“但这个人心胸狭窄,手段残酷……所以你们还是好好想想……”胖子这才说明了自己真正担心的事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张日山看了看梁湾说道。“说得对,有他在,咱们怕什么!是吧,梁湾!”齐铁嘴拍了拍张日山的肩膀,梁湾也认同的点点头,有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的英雄怎么会怕。在胖子的引荐下他们到了汉人首领的地盘,免不了一番刁难。齐铁嘴的巧舌,张日山的能力,以及梁湾的医术,汉人首领也不过是欲迎还羞,有惊无险的留在了驿站里帮这里的首领做事。
白乔寨的一处隐秘居所,莫测给张启山做着自己能做的所有基础检查,一切正常。她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张启山可以昏睡这么久,什么法子都用了,西洋的,中医的,甚至土方子,一点起色也没有,莫测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将头顶上悬着的快要用光的营养液挂瓶给换了新的,合上药箱离开了。
到了驿站,张日山自然被派去干一些粗重的活儿,齐铁嘴可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有人伺候的老爷,如今却要干挑水,喂马的活计,做事生疏,动作又慢,所以常被人欺负。“算了这么多卦,却没算到我齐铁嘴也会有今日这番情景……这算什么顺和。”齐铁嘴有些无奈盯着地上被人踹到的水桶,靠在马厩旁,内心凄凉。好容易到了中午休息,齐铁嘴和张日山约了胖子一起吃饭。“八爷……你怎么不跟我说啊!”张日山看着齐铁嘴,累的红肿的腕子说道。“告诉你能怎么办,揍他们吗?我们在这里做事要低调……”齐铁嘴轻哼了一下,告诉他跟人打一架,他们在这里怕就是呆不下去了。
“晚上到我们屋子,让梁湾给你看看。”张日山见齐铁嘴连面条都架不起来,倒是有些可怜他。“哎!对了,忙得脚打后脑勺,我都没顾得上问你,因为是夫妻分在一间房里,你和梁湾怎么睡的!你没欺负她吧!”齐铁嘴不八卦,还怎么是齐铁嘴呢?他这么一问,张日山脸瞬间就红了,连脖颈都是红的,支支吾吾的回答:“我……我怎么可能欺负她!”齐铁嘴见他羞赧的不行,不由得心里的愁苦去了大半,坏笑着:“那你……打地铺?”张日山的脸更加通红,磕磕绊绊的:“原……原本是这样,但是管事的太抠门只给了一床被褥,梁湾便怎么也不同意我睡地下……”
“等等!所以你和梁湾睡在一张床上,你这叫没欺负她!你小子,我看就是趁着人家儿子被带走无依无靠……起了贼心了吧。”齐铁嘴声调走高,又赶紧降下来,贼笑着盯着张日山,一副没看出来你小子是这种登徒子的模样。“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们都是和着衣服睡,从来没做过什么僭越之举。”张日山的声调也跟着升高。“行了!本来你们就是夫妻……你别这么嚷嚷,到时候他们都知道我们在骗人了。”齐铁嘴赶忙捂住他的嘴巴,示意让他压低声音。“我……我真没有……”张日山很小声的嘟囔着。
“你们吃的怎么样?”胖子走过来坐下,要了一杯茶。“有什么线索吗?”张日山收了忐忑的小表情,正色道。“说来也奇怪,我打听的消息零零散散的,一会说在深山里见过,一会又说在山谷旁见过,方向也不尽相同。”胖子挠挠头,感觉自己事情没做好,颇有些不好意思。“我估摸着,这是大嫂故意放出来的消息……为了引人耳目。”齐铁嘴听完,若是张启山这么好找,那么陈皮和陆建勋也就很容易找得到,所以尹新月这么做是正确的。“那咱们怎么才能知道佛爷究竟在哪?”张日山虽然认同却犯了难。“胖子,你把你得到的那些个方位都给我。”齐铁嘴见不得他丧气的模样,便转过来问胖子。“咱们走西边……”齐铁嘴掐指一算,转回来拍了拍张日山的的肩膀。
翌日清晨,汉人首领突然征集了一批手下,都是些刚来的汉人,其中有张日山和齐铁嘴还有那个胖子,需要当做脚夫进入死人谷为大土司早夭的孩子树葬。这次的安排十分诡异,举行树葬本应该是大土司亲自挑选,但大护法却越俎代庖操办了此事。死人谷凶险异常,胖子也有些无奈,被选中就只能尽职尽责,并且安慰齐、张二人,说他们本领高强,不要过于担心。张日山和齐铁嘴因为想要和梁湾商量,所以很着急的回到了驿站,恰巧在驿站门口却碰到了一些完全没见过的生面孔。二人回到房间,梁湾还没回来,齐铁嘴心里觉得这次的任务一定不简单,开口问道:“副官你看到门口那些人了吗?”张日山点点头,那些人确实不简单,手掌虎口处满是老茧,一定是用过枪的。此时有人轻轻敲门,张日山打开门锁,是行色匆匆的梁湾。
“怎么了?”张日山将梁湾拉进来。“早上来了一批人,没见过,但是这里的巫医给了他们一种白色的药片,闻起来略有些苦杏仁的味道,我猜是可能是□□。你说他们要毒药做什么呢?”梁湾攥住张日山的手,生怕他出了什么事。“别怕,看你怎么满头大汗……”张日山用手掌轻轻的抚去梁湾额头上的汗珠,她是怕自己遇到危险才跑的这么着急?“我……我担心你,担……担心八爷。”梁湾蓦地又撒开了抓住张日山的手。“照这么看,这个大护法和大土司如此不合,越俎代庖挑选脚夫,而且连我这么弱的人也挑进去,他一定是想在送葬的路上搞出点什么事情,或许他是想要让我们做替死鬼,顺便杀了大土司。”齐铁嘴皱着眉,没想到这么个小寨子也如此的不太平,找张启山却趟进了这浑水里。
“八爷……你觉得该怎么办?”梁湾倒了一杯茶递到坐在床上的齐铁嘴手里。“本来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佛爷身边的人故布疑阵,咱们进来也有些时日了,唯一没接触到的就是这个大土司,我猜没准佛爷的事情就是这个大土司出手。”齐铁嘴说完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床边的高凳上。“所以你们要借此机会,接近大土司赢得她的信任……”梁湾皱着眉,手很自然的就揪住了张日山的袖口。“看来我们必须走这一趟了,我总觉得这事情透着蹊跷,我再去找那个死胖子问问,你……你们小两口……聊聊吧。”齐铁嘴撑着身子跳下床,推门出去,又贴心的帮他们将门关上。
“死人谷……听名字就好像很危险……”梁湾看着张日山,他们两个人曾经经历过多少的的危险,可不论何时,张日山都会在她身边。“我……我必须去……而且这次……不能带着你。”张日山的神情有些复杂,一想到梁湾不在身边就心里好像空落落的。这些日子虽然清苦,可他们两个人时时在一起,颇有一种,有妻与我立黄昏,有妻问我粥可温,有妻告我夜已深,有妻与我共清晨的幸福感。“我知道,去吧。我不会成你的包袱,保护好自己,你答应过我要把潼笙找回来的……”梁湾想起张日山送自己离开的那个风雪交加,星辰陨落的夜晚,那种为了成全她而甘愿等待的心情,如今梁湾也能体会,成全才是爱的终极,张日山说过会等她,无论何时,她也会等张日山,无论何地。
“梁湾……你是,你有,没事……”张日山想问的话却始终问不出口,他想问梁湾是不是也许心里对他也有一丁点喜欢,甚至一丁点的爱,可这只能是一份点到即止的爱,他既不敢问也不能问。张日山暗自懊恼,是这份本不该觊觎的感情让他变成怯懦不安的胆小鬼,如果此时他真的是块木头,那便好了,即使心之所向,也仍旧会努力克制,把它圈禁在礼貌的范畴内,不让它成为内心的负担和烦恼。可他是有血有肉的男人,假扮的夫妻,让他更加情难自禁,心里无上欢喜又无限忧愁,若是自己当真了,又会不会给自己倾心的人造成同样的烦恼?齐铁嘴说过梁湾和张潼笙终是要离开的,这句话时刻提醒他,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他舍不得戳破的肥皂泡泡,梦幻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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