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青衫交代完毕,遣散了众人。经了她的分派,陈府总算安定了下来,下人都有条不紊地操办着丧事。这一忙,不觉一天已经过去,暮色降临,月华升起,她跪坐在棺木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即便活了两辈子,她也从没有像今日这样累过,心里却也从没像今日这样宁静踏实,她轻轻抚摸着陈旭的灵位,柔声道:“夫君,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撑起陈家,绝不会倒下的。”

不一会儿,管家吩咐人送了饭菜进来,可是岳青衫一点胃口都没有,只完完整整地放到了一旁。她抬起头,发现灵堂里还站着一个人,正在看着她。

月色之下,云昭的眼睛深邃晶莹,宛若两颗宝石,目光中满是关心,他似乎想说什么,却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岳青衫道:“云昭?你怎么在这里,你还没吃饭,瞧我都忙忘了,快过来吃一点。”

云招摇了摇头,“我不饿。”

岳青衫招呼到身旁坐下,道:“不饿也吃一点,你也忙了好两天了,不吃哪有力气?”

看着她白嫩的双手递过来来的饭菜,云昭终于默默地接了过来。

岳青衫才发现,云昭的身上竟然满是伤口,他自己撕了些衣裳破布,随意包扎上了。这才想起昨晚他撞见陈旭被害,与刺客搏斗一番,也不知有没有大碍,忙问道:“云昭,你的伤口怎么样?还疼吗?要不要紧?”

云昭道:“没事,都只是皮外伤,都是我没用,没有保护得了公子……”他说着,吸了吸鼻子,眼泪已落了下来,滴落碗里。

岳青衫心中一痛,她忍着泪道:“这不怪你,公子他也不会怪你的。”

云昭摇着头,“可是我怪我自己,公子这样好的人,他为什么会死?他不该死的,还不如死的是我。”

岳青衫没想到短短几日,云昭对陈旭的感情已如此之深,可是他所说的,又何尝不是岳青衫心中所想?她也恨过,也骂过,觉得老天不公,为什么陈旭这样的好人会死,那些恶人却能长命百岁?

岳青衫叹了一声,淡淡地道:“云昭,不用去怪责什么。这都是命运而已,每个人在命运面前,都很渺小,只要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跟不公平的命运去抗争,就足够了。”

云昭低下头,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悲痛,肩膀不由抖动着。岳青衫拍了拍他得脊背,柔声道:“你快些吃吧,多吃一点,你身子强壮,不吃饭会熬不住的,听话。”

她轻软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让云昭不由自主地按他得吩咐去做,他便低下头,默默地将一碗饭都吃完了。

岳青衫欣慰地看着,道:“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云昭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为公子守灵。”

岳青衫心中一暖,“云昭,其实你没想着趁乱逃走吗?你不恨我们么?我们都是魏人,是我们害得你远离家乡亲人,沦为奴隶,受了这么多的苦难。”

云昭微微一滞,又摇头道:“我不恨你们,魏人也有好坏之分,不是每个人都一样,你和公子都是好人。”

他吸吸鼻子,又道:“若没有你们,我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挨打受苦,公子他对我很好,教会了我很多道理,告诉我什么叫公理正义,什么叫仁。”

“仁?”

云昭点头道:“对,仁,公子说过,为君之仁,要体恤百姓,爱民如子,为官之仁,要鞠躬尽瘁,为社稷尽忠。而为人之仁,要有一个宽容慈爱之心,怜悯弱小,匡扶正义。这便是真仁了,是大慈悲。”

岳青衫怔怔地看着他,少年的眼神清澈,澄明若春水,她不禁心神激荡,热泪涌出。她还记得上辈子的昭武大帝凶狠残暴,只要有人稍有冒犯于他,必会被五马分尸,谈笑间动辄夷人九族。举国上下,人人战战兢兢,无人敢逆龙鳞。

而眼前这个少年,在静夜之中,烛光之下,竟然如此坚定地告诉她什么是仁,为君之仁,当爱民如子。

岳青衫一阵哽咽,默默道:“世宁,大魏千万子民,会永远记得你的恩德。”

六日之后,陈家六位耆老,十二位分商均达到京城。因他们知道陈旭一死,陈家必有大变动,所以都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来。几人一进了门,便放声大喊:

“大少!”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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