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来岁的妙龄女娘,梳着高高的发髻,面容姣好,衣着讲究,举止闲雅,甚至还自带婢女!

如此厨娘,陈起家也舍不得雇聘,他倒是为燕青请来一个。

下午回来后,燕青揉了揉眉角,哑然而笑:“彦才兄,你觉得这院子配得起如此厨娘?”

与平常物事不同,房子这玩意儿,住了人反而不易破败。这座原本荒废的小院自打陈起雇人稍加整饬后燕青住进,渐渐有了人气。一栋主房,几间厢房,百余步的院落里一株金桂满院飘香,土墙青瓦上的瓦星星也显得生机勃勃。

——即便如此,地段、大小、格局、建材……无论从哪方面来讲,这只是杭州最不起眼的一座小院,住在这样院子里的,绝对当不起雇聘厨娘。

遑论眼前这个观之则知其佣金不菲的俏厨娘。

“燕兄……”陈起圆脸上的讨好之意毫不掩饰,“且试试厨……且试试厨……”

燕青叹了口气道:“彦才兄,你是在为小弟添置负担。”

陈起嘿嘿笑着,不作辩解,他着实有些怕了。

与燕青相识几个月,陈起时常琢磨燕青。

燕青性子疏淡,霁月光风不萦纡怀,吃饭穿衣也不讲究,没有人没有事会被他放在心上,他与所有人、所有事之间似乎都有一种隐隐的疏离感,骨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似是以神祇的目光俯瞰众生。

但燕青不难相处,错非极为熟稔,他的骄傲旁人察觉不到,对遇到的人,他反而善意满满,无论是三元楼的歌妓,还是四时苑的张菁。

燕青又难相处。

他在四时苑做事,这几个月来,陈起从未见他接触过陌生人,他有才华,钱自不会缺,但除了做事除了吃饭,陈起几乎见不到燕青出门,别人没有机会与他认识,谈何相处。

昨日燕青突然提出要离开杭州,陈起陡然升起的感觉便是头眩耳鸣。三国即将完结,在平日里的闲聊中,他见燕青写得轻松,偶尔也会拐弯抹角探探口风,燕青笑着不理他,他便知道燕青还写得出话本,只是兴趣不大。虽说平常与燕青说话插科打诨,对有才学的人,陈起也极为尊敬,他有信心在燕青这里再讨来好处,陈宅经籍铺的野望全在燕青身上。

心中有无数的希翼与设想,若燕青离开,那便全然成了空想,所以乍听燕青要走,陈起真是怕了。

看到燕青留书,陈起真的是欣喜若狂,之前曾说为燕青找个婢女,那时燕青不要,陈起当时想不让燕青心烦,也就作罢。昨日想来,以燕青心肠,与人朝夕相处一段时日,岂会轻易丢下。他陈起早该为燕青雇聘无数下人,身边人、本事人、供过人、针线人、堂前人、剧杂人、拆洗人、琴童、棋童、厨娘……一应俱全,燕青有了牵挂,怎会再轻易说出离开。

呃……棋童大抵用不上,燕青说不会下棋。但既然让准备厨房动使,雇个厨娘实属应当。

——君子远庖厨嘛。

他这些小心思瞒不过燕青,也没打算瞒,当下只是赔笑:“李大家的手艺冠绝杭州,小弟登门恳求许久她才同意,且试试厨,且试试厨。”

另一方面,燕青的话语令厨娘觉得委屈。在杭州,她是最顶尖的厨娘之一,无论哪个行当,到得她这种层次,旁人都会尊称一声“大家”,能请她来,不奢望扫径相迎,但怎也称不上“负担”两字。

何况,这燕青的居所还不定比她一套厨房用具值钱……

上前盈盈一礼,厨娘的声音微微带着幽怨:“烦请公子稍待片刻,奴家去厨房准备。”

婢女提了箱笼,里面是厨娘自带的用具,她们去厨房的时候,燕青和陈起也进了房内。

“说吧,怎么骗来的?”

“嘿,怎么能说骗……”陈起笑道,“厨娘姓李,名织娘,呵,她的女红据说也是上佳……但最擅长的还是厨艺,杭州良家子,自小学针线,稍大点倒学起了厨艺,去岁唐钦叟知杭州,府衙所用厨娘正是她,五月里唐恪调回东京,她不愿随行,这才留了下来。”

燕青讶声道:“你倒是请得来。”

陈起坦言道:“小弟不敢居功。她名织娘,擅厨艺,喜好的倒是词曲……牙人说她抚琴弄曲也是一绝,这些时日赋闲在家,旁人去请,她倒是首先问主人家才学,旁人多请不到……小弟上门告诉她四时苑乐婉乐大家本届花评唱词乃燕兄所作,又将《撷芳词》写给她看,她才欣然应允。”

“……”

慢慢在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暂时不打算离开,也就有了心思鼓捣一些东西,原本很多事都是在凑合,比如说洗衣服用的胰子,洗澡用的澡豆,洗头发用的木槿叶、桑树皮、柏枝、桃枝,甚至还有淘米水……这些东西当然可以忍受,但有了余暇,能做出来更好的,又何必再忍。海飞丝不会做,但简单的皂化反应搞块肥皂香皂之类却很容易。

这是燕青要厨房用品的目的,谁知陈起却请了位厨娘过来,这名叫李织娘的厨娘还多才多艺,颇不简单。

自知异于常人,厨娘不比陈起,朝夕相处,身边陡然多个陌生人多有不便,存着婉拒的心思,燕青边洗手边问:“风评如何?”正在此时,李织娘像只猫儿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着餐盘,未有发出丝毫响声,以燕青之耳聪目明,竟然未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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