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北方的天气不怎么令人愉快,但是须发皆白的老人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这种情况——他早已经料到这等恶劣的境遇,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在北方寮他也受到了衷心的欢迎与诚挚的迎送,无论如何,一个与鬼王相当接近的战场,一个远离京都的地方,总是会沾染些公卿眼中的泥腿子的习性——不那么优雅,容易被意气激发热忱,而且喜欢舞枪弄棒。这里最受尊敬的不是那些口中吐露着雅字,拿起乐器能够吹奏出悦耳的雅乐的人,而是那些能够挥舞着刀剑,使用阴阳术击退来犯的各类鬼怪的武士和阴阳师们。

事实上,在老人的眼中,北方寮的武士和阴阳师们的区别其实已经不怎么明显了,北方的空气似乎都在呼吸之间夹杂着略带粗粝的口感,连带着这里的鬼怪们都比京都中作妖的那些鬼怪少了几分幽怨与哀诉,多了几分风沙中的戾气与淡淡的铁腥味。

只是目前他的情况并不支持他将为数不多的心思放在欣赏北方寮的独特风景上。

北方寮中饱受公卿们诟病的镇守出来迎接时,几近认不出眼前这人,曾是那位危言危行,堪称贵族模范的贺茂家阴阳师。

曾经的占卜大家乌黑的头发在短短的数月间已然灰白黯淡,连带着脸上都仿佛被北境的风沙卷刻上了一些疲惫的痕迹,只是联想到最近平安寮中传来的不算是好消息的那些风声,前来迎接这位名动一时的占卜大家的阴阳师们都感叹起了世事无常。

偶有不懂事的小阴阳师们甚至有嗤笑的。

这些阴阳师大多不过是贵族们和阴阳师之间隐秘的示好所诞生的产物,若要论起退治妖物,占卜吉凶,是万分做不得,要说有何用,不过是一方高贵与另一方高贵之间对话的传声筒。

占卜大家竟在自家最擅长的占卜上马失前蹄,丢了贺茂家支脉的一位长子,说来也算得上奇耻大辱了。若论到这些少不更事的阴阳师头上,便是家族中的武士战斗不利,需承受自切腰腹谢罪的程度。

故而这些嗤笑也就显得分外刺耳。

而那些钻研在阴阳道上的阴阳师们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他们所做的事本就是将无序的事物整理出有序的规律,将无根无底的东西找出个根源出来。世间鬼物妖怪自然是多的,若是失利一次便要切腹自尽,天皇现在早就没有阴阳师可用了。莫说是一次占卜失利,那些实力不济的阴阳师被更强大的阴阳师捉弄,一些自以为可以将成道的阴阳师们玩弄在手掌心的人,大多都落得个笑话收场。

不过还是暗暗记住下这些嗤笑之人,与贵族间的公开交流自然不需要隐秘,到时报备给上一级的存在倒也无甚不妥。只是有时贵族私下做了些律法禁止的行为,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这些贵族若是还通过这些嗤笑的人来传话,免不得一次酒后失言,这些没眼力的学徒便将底子泄个干净,这显然是一件有损于双方地位与名声的行为。

但凡是清楚些利害关系的,自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嗤笑一个正在崛起的世家的看来颇为可怜而为人可敬的老父亲,可不能算是一位正经的贵族所应当做的,即便他们自己的定位不是贵族,但是掺和到了贵族的事情中,不按照贵族的游戏规则来要求自己的下场通常也不怎么样。

互相见礼之后,北方寮的阴阳师们大多也都详细了解到了这么一件事的存在。由于这等让占卜师世家的孩子消失的事情实在是干系重大,北方寮的阴阳师们也颇为上心,只是最近也没有收到有关于游魂的委托或者是案件的报告。北方人本就不算多,而比起形成了城邦的地方,乡野之间更是人迹罕至,若是行路撞邪,大多也就是淹没在各类乡野秘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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