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昨日的忍足,疲倦程度叫摸地打滚,  那么翌日就叫做三千世界鸭杀尽。    令他颇为在意的两件事。    全国青年歌剧选拔赛,上午指定曲,  迹部景吾第一,日高唯第二。    --这是以排站顺序作为高低来说。    实际分数上,两人,平手!    有关今早指定曲结果,根据榊 太郎的说法,迹部一首Dein ist meinganzes Herz《你是我心中的喜悦》,高音的起承至语落,收音漂亮,尤其在音量上,适当稳定喉头,将声音振响在鼻咽腔以上,增加共鸣点,美化音色,生动歌曲的内容。    评审们给予莫大肯定,他自己也对此充满自信。    想当初指定曲,抽中这首,迹部就知道胜利女神没有辜负他。一来这首由德语写成,恰巧是他擅长的语言之一,正好补足发音咬字的问题。一来这首歌的曲风,轻快愉悦,迹部在情感驾驭上没有太多困难,该有的笑容、自信,由他的音域天赋,把雷哈尔的喜剧情歌,製成自我与芸芸众生的迷恋,胜出所有选手。    只不过,能够跟迹部的指定曲不分轩轾,  有一部份也是因为相反的曲调。    小唯的指定曲非华丽非複杂。韩德尔的义大利歌剧中,Lascia Ch\'io Pianga《残忍的命运让我哭泣》的优美旋律,可有可无花腔或者装饰音的技巧,但绝对需要丰富的情感和厚质、高亢的音色,才能将此曲歌词裡,悲伤怀藏着心灵治癒的渴望,表达得淋漓尽致。    她的歌声办到了。美得叫人心碎。  观众及评审的眼睛皆维持一亮。    连那时候的迹部,演唱过后打算喝咖啡歇息的脚步,都在她一上台,美声出谷的须臾,震惊地停下来。回眸一望小唯,一袭他看不上的品味,明显像租借的素浅蓝及膝礼服。还有她演唱时,宛若情感夺取一切欲抓住天的细手。不知真扮演了阿尔米莱娜,还是像奥地利电影的法理内利,唱出残酷命运的感慨。    然而有素的音准、美妙的颤音,圆润灵活的喉头,让她在最后的高音区,大胆放置花腔式音,虽不够醇厚,释放心境的感动上,足矣。真实的实力。    --骗人的吧…。    演唱结束后,能够形容当下始料未及情况的,只剩下旁边,北园寿叶的诧异。一种调查敌情的笔记甩她耳光的感觉。    她居然有这种本事。    每当忍足想起今早的事情,便觉得跟现在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因为跌破眼镜地,不止这些。    下午自选曲开始半小时前,  女子准备室裡的两件礼服,  北园寿叶和日高唯的,莫名其妙撕成碎片。    演唱者加上伴奏,还有关切的榊 、砂织,七个人在通廊,集中于死亡的礼服周围,面面相觑。    只不过趁中午时间吃饭,脱掉礼服,  还会有人做这种过时的跪计。    忍足一得知,下了普遍人都有的结论。    『大概是有人想藉此,扰乱迹部跟日高的情绪吧。』  毕竟他们是目前的第一。    榊 观察着两件,撕破裙摆、衣袖的礼服,『日高跟北园,只有这件吗?』    『不,为了自选曲,她有特地带别套。』  出言的是亚矢,神情偏向淡定。    『我只有这件。』北园诚实回应。    忍足则是环顾周围,确定有监视器,  定眼瞧了瞧迹部、寿叶,以及小唯。    寿叶紧锁眉目咬唇,愤怒毫无疑窦。  小唯始终低首,浏海遮蔽表情,  让抿嘴握拳的举止,突显微妙的在意。    相较于两个女人,迹部脸部和环抱手臂的模样,只能用无动于衷形容。    彷彿她们礼服损坏,他根本没听说,  总是闭目养神的镇静。    继续下去不是办法。忍足和榊 暗语。    『日高就照平常,化妆打理完等待。』榊 扭头,『这附近有家服饰店,北园就跟着芝 小姐,尽快挑选礼服回来。』    『唉?我?!』砂织指着自己,讶然。    『身为男性,我相信芝小姐着装的品味。而且,』他瞥眼牆角的录影机,再与忍足相视,『我有必须做的事。就拜託芝 小姐了。』    许久,砂织算明白他的意思,考虑过后答应了他的请求。忍足同时意会了榊 的意思。    真的很可靠阿,榊 。  众人心赞,亦同他在关东、全国大赛的指导。    特别是砂织,都不知道自己看他的眼神,逐渐外偏欣赏的角度。    『喂。』    一声未久听闻的音嗓,北园跟砂织临走前回头。    『如果你们要去的是L\'amant名店,拿这个。』迹部两指夹层,有张酷似名片的金卡,交给的动作,优雅爽快。    那家店的股东,迹部集团为其一,飘扬“免费”的旗帜。以及“迹部财势无所不在”的宣誓。当她们道谢之际,迹部一反娇傲笑貌,板着脸转身离去。    孤独坚守责任的背影,于众生目光,挥之不去。忍足亦然。    迹部……    他心怀些担忧,和呼唤他的榊 齐往监控室的方向。    几批人马各有各的任务及心思,忍足虽有明察犯人的援助,心中却和他的视线一样,落在进入准备室的小唯身上。    他没有告诉迹部,小唯扔掉巧克力的形迹。  因为他认为,只不过是女人的小心眼。  如今荒唐的诡局已成,他不再确定,  但也抱着一丝人性的希望,  她毕竟也是受害者。    说不定是他自己想多了。    剩下五个人,就轮到他。而他斜靠舞台边缘,为红幕布掩盖的等待区,自行抚慰熬恼的心理。儘管俊美的眉额未染沉鬱皱纹,四周一阵“生人勿近”气场,给予上台的人走过他前面,莫名压迫。    瞪眼看人的冷酷,简直在宣告他,不败馁的意志。  要他们迈向破灭的终曲。一如冰之帝王的称号。    迹部不得说没气愤,不过是碍于每个人、自我的期望,才不能乱了阵脚。何况他非直接受害者,更不可失了该有的水准。    只要按照平常在玫瑰园内,  芬芳豔丽的,鼓动烈爱,即可。    然后,眼前撞近温煦薰衣草茶的纸杯,  『我自己带来的,喝了可以安定神心。』    小唯另一手拿着紫色保温瓶,微浅一笑。白淨无血色的双手,无声控诉室内尚低的空调,寒意。不过,真正引迹部注目的地方,是她现在穿着,黑底滚边藏青面衣、贴身窄底的细肩带礼服。旁边的台桌上放着一样色款的斗蓬披风短大衣,质料看来是防水毛呢,估计也是她的。    犹如《魔笛》蓄势待发的夜后。    迹部甚少了解她刻意换衣的自选曲,有多大本领,却不讨厌眼下她这身神秘、庄重的打扮。和他现今高贵脱俗的酒红西装站在一起,总算是比起她的第一件,显得气质格调提升。    两个人若一起上台合唱,何止不突兀,备受瞩目的称度,可能远超过榊 、芝 砂织。    他睨视冒烟燻天的花草茶,  淡淡清香不费吹力地肆掠鼻尖,噤声,  令人难法揣测,微按眉头的思绪。    『阿…迹部同学平常,只喝顶级红茶或奶茶吧。像我这种人煮的便宜茶水,你一定看不上才对。』    她正想要收手,迹部却轻叹了口气,直接夺过那杯薰衣草茶。    『你听谁说过了?』  他微倾头,『不过偶尔喝点平民的东西也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听到她口道贬低自己的言辞,他不免有一度小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种同情。特别是她这种遭人陷害,却一味勐吞苦水的麻菜籽。    扫过旁边台桌,倒饮瓶中薰衣草茶的小唯,  保温杯盖杯,正贴紧着她乾裂的唇办。    『你的伴奏呢?』    『亚矢忘了拿乐谱,回去拿。』    『你唱哪首?』    『董尼采蒂的Una Furtiva Lagrima。』    『是吗…』    他啜饮一口,小唯扫了一眼,展笑颜,『迹部同学唱的是普契尼的《公主彻夜未眠》吧?』    『是呀,跟你一样,都是男人唱的曲目。』    语落,小唯举杯的手霎时一顿,   微弯唇角不着痕迹,降回一直线。  她不发一语,终使得迹部侧目。    『…我会尽全力应战的。』  小唯抬眸注视他,坚定现实中,璞玉也能打造鑽石的真理。    这是迹部首次在她身上看见了,  女性的光耀。    『我一定会尽自己能力,发挥最好的。所以也请迹部同学不要手下留情。』    她追随迹部笔直的目光,排除任何的东西,  只为听得一句帝王的允诺。多么谨慎,多么顽固。    看来担心是多馀的。  对吧,迹部景吾。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    『…没错。』    『呵,你何时听过我说手下留情,阿嗯?』    他站直背嵴,咧嘴一笑。  他想,自己此刻的笑靥一定很美,  眼角的泪痣作为点缀的花办,再适合不过。    『就算他们使出全力跟花招,也赢不了我的。』续道,    『我可是即将成为胜者的君王!』    句尾一下,狭小的等待区散佈着冰帝的口号,接在小唯前一位的歌手正要上台前,感到莫名的紧张,深怕是否幻听。唯独她凝望迹部,全数饮尽薰衣草茶,等到纸杯依依不舍离去他丰润的双唇。    淡定的表情,从未刷上一层和悦。  反观,那眼神愈来愈冰冷,  渗透至千疮百孔,寒彻筋骨的心崖。    崖底处,又是龙舌酒般,沸腾的火。    『馁。』    『你知道应徵工作的时候,除了履历表还需要什么吗。』    小唯语调不如以往低高扬,反之低沉得弱小,促使迹部微愣。    『我,自从听见你说,不论用什么方法,也要获胜…终于知道胜利的秘诀,其实一直在我左右,只是没发觉而已。』    『你想要说什么』    迹部蹙眉存疑的瞬息,一阵头晕目眩的困倦感袭捲一身,不惜仰靠在牆边,才能保持一丝气力。    这是…怎么回事…?    『为了生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日子,我也算活多了呢。』    她将迹部手上的纸杯接过来,扔到一旁,  碰触的指尖,没有流淌电流。    『只要能得到荣耀,我都会做。』    迹部苦撑身子,欲抓住旁边的台桌,差点碰触她的黑滚边藏青面,斗蓬披风短大衣。    小唯竟迅速抽取了,  鄙屑的眼眸正宣告着她,对他的每一部分,近乎嫌恶。    『就跟你一样,不择手段。』    她不顾迹部,凛然披上大衣,前后各有人马呼唤着。  前方的比赛主持人,后面是赶上的伴奏亚矢。  亚矢恍惚觉察迹部的怪异,却被小唯赶上舞台。    『接下来,是六角中学高中一年级,日高唯,所带来的自选曲。』    就在忍足侑士依循清晰的脑筋和线索,发现礼服案,真的是小唯搞鬼,来到舞台等候区之时,迹部颓萎倚牆的侧影,声息。他与北园小心翼翼地摇动、叫唤,他目睁着眼,陷入昏睡的样貌,仍然张狂地语诉潜意识,屹立不摇的尊严,对于“胜利”的自尊。    即使昏厥,也想要君临天下?  他虽然很想像手塚这样说,还是讲不来,甚至笑不出声。    目光移到小唯,她正演唱着。    那轻盈高亢的美声,伴随音准,持续在喉头稳定唱出,一个比一个高阶的音区。《一滴美妙的情泪》,男主角催悲的情歌于小唯的女高音,如同世界知名的女声乐家,轻鬆掌握男唱的歌曲。    若要从中萃取出美中的不足,  莫非小唯看待迹部的同情心,  用“践踏”两字,有过之而不及。    和台上歌咏的情感,相差十万八千里。  从不为他的自尊,流泪的冷血。    莫扎特《魔笛》裡夜后,  为了得到力量权贵,由善变恶。  还教唆女儿刺杀心爱的人。    于是唱出举世闻名的咏叹调--復仇的怒火在我心中燃烧    他知道,迹部也一定知道,  小唯暗底,歌诵着。  亦如她的诡计。    但是真正该復仇的迹部,  没办法彻夜未眠。    掌声四起的最终,由于迹部景吾未能在时间内甦醒参赛,视作弃权。这场全国青年歌剧选拔大赛,日高唯取得冠军,意大利留学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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