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克神父按照自己说的，真的是非常“严谨”的把菲芮送回家了。不仅做到了让菲芮和等在家里的克洛卡夫妇、爱莲娜和里欧团聚，还很“贴心”的留了下来，帮助“被吓得话都说不好”的菲芮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是避重就轻只说大概并且在重要部分歪曲事实的来龙去脉。最后，他还享受了克洛卡大娘一早准备迎接新年的丰盛晚餐。 此刻，崔克神父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说道：“谢谢您的盛情款待。实际上帮助圣骑士团安抚民众做好后勤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像这次这种趁着比武大会混进来的危险分子的巨大疏忽，有您家的葛吉尔这样的优秀后辈在，以后应该不会再发生了。同样，我们教廷的圣光也照耀着每个信徒，像这次一样，神会照顾每一个虔诚的孩子。” 把“死灵”简单的划归危险分子，还说自己是“后勤”工作，亦不忘甩锅圣骑士团，最后还要为自己的组织打广告。尽职尽责扮演着受害者沉默以对的菲芮，打心里敬佩教廷神父作为布道者的口才。如果教廷再多几个这样的人才，被称为世界第一大教那都指日可待。 “哎呀，真的是。我以前就说过嘛，这些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家伙一聚集起来，早晚是要出事的。”克洛卡大娘通过崔克神父的编排自行理解了菲芮遇险的经过，她抱着“即使刚坐完人生的生死过山车晚饭依然吃了八分饱”的菲芮，不住地感叹：“我们的小菲芮运气真差，不如我们明天一家一起去教廷祷告吧。我们也要真诚的感谢神帮你度过一劫。” “唔，嗯。”被克洛卡大娘抱紧，几乎发表不了意见的菲芮只能弱势地随她去了。至于什么“我可能因为抽了一发欧气满满，所以才非的要命，但我觉得氪金或许能救我”这样的言论，菲芮也只是在心里吐吐槽罢了。 至于……整个事情被掩埋的真相？那很明显是各个“权力机关”达成共识的不愿公之于众。作为升斗小民的菲芮实在没那个底气去嚷嚷什么“政府机关推诿不作为，导致无辜平民涉险，要求精神赔偿”这样的口号。而屋子里的其他人看见菲芮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就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只有当时再现场的里欧感觉出不对劲，但是却不好就这样在餐桌上说出来。 氛就维持在“有惊无险，皆大欢喜”上，毕竟担心忐忑还有安全归来后的狂喜和放松，在菲芮刚回到克洛卡家的时候就已经走过了情绪的跌宕起伏。此刻都是庆祝菲芮“劫后余生”的心情，虽然，作为劫后余生的当事人，菲芮反而觉得以后在王城的生活会更不安全。 在崔克神父收获了满满的感激以及满满的饱腹感之后，他才意犹未尽地起身告辞。就在克洛卡一家把崔克神父送到家门口的时候，葛吉尔披着一身的寒气和大家在门口装了个正着。 “吉尔，你回来啦！”克洛卡大娘虽然嘴上不说，但看到儿子的那刻还是松了口气，脑袋里一直绷着的弦才放松下来。但是一转脸，又嫌弃地说，“你说你们圣骑士团也真是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一大早就巡逻巡到哪里去了？” 葛吉尔默默受了来自母亲的指责，在菲芮闪烁的眼神里读懂了一点气氛，本来想给崔克神父看的冷脸色变得缓和不少，看起来还带点“亲和”的跟崔克神父说道：“谢谢您送菲芮回来，改天我登门拜访，正式道谢。” “不不，举手之劳。”崔克神父掂量着葛吉尔的眼神里的含义，又悄悄摸了摸自己有点圆的肚子，心理衡量着，葛吉尔应该不是那种“吃了给我吐出来”的人。 “抱歉，今天家里还有些事，就不远送了。”葛吉尔的视线隐晦地扫过崔克神父掩藏在外袍下的肚子。 “别送，别送，这么点路。”崔克神父和善地笑着，不容拒绝地走了。回教廷的路上还为了消食绕了个远道。 刚回到家的葛吉尔在崔克神父走后又担当起护卫，把里欧和爱莲娜也送回家后，才算正式回家能歇脚了。只是把一身不轻的甲胄卸下来的时候仍旧躲不开克洛卡大娘的一顿唠叨。对于自己母亲对于崔克的诸多赞扬和对事情的错误理解，葛吉尔就不过耳地听着，暂时没有纠正的打算。 盔甲卸下来之后，葛吉尔正式到家的第一句话是：“菲芮呢？” “她今天受了那么多罪，我让她先上楼休息了。”克洛卡大娘担心地看着上楼的楼梯处，“也不知道小菲芮今晚能不能休息好。我看她上楼的时候还算平静，可是啊……” 没等话说完，克洛卡大娘就看见儿子上楼的身影，耳边只留下一句：“我上去看看。” 克洛卡大叔的身影这才从厨房里探出来，他问自己的妻子：“吉尔的晚饭还要再准备吗？” “死小子肯定有事情瞒着我。”克洛卡大娘翻个白眼，“准备什么，饿着他算了。” 克洛卡大叔摇摇头，小声嘀咕：“说准备也是你，说不准备也是你……还每天感叹儿子不知道随谁。你说随谁……” 葛吉尔站在菲芮的房门外，他仔细听了一会儿屋里的动静，悄无声息，想了又想，他还是敲了门。第一声“咚”刚响完，第二声“咚”还只落实了半个音，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菲芮抬着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仰头看着葛吉尔，她身子向后让了让，小声对葛吉尔说：“进来吧。” 葛吉尔走进菲芮的房间里，视线最先落在兔子布偶上，然后才转身看着菲芮，轻声问：“你还好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身体没事。崔克神父在回来的时候给我检查过了。就一点擦伤，加上吐了之后胃有点难受。”菲芮伸手去拉葛吉尔的手，少年并没有回避，还把手伸过去让菲芮握在手里，“你呢？身体还好吗？之前看你不舒服的样子。” “还好……”葛吉尔的尾音托得有点长，生怕菲芮接着问下去。 “我回来以后就一直很担心你，没事就好。”菲芮并没有继续追问的打算，转而问了其他问题，“布鲁斯被你们抓起来了？” “没有，只是暂时留他在圣骑士团问询。” “因为他姓斯图尔特，所以不能说‘关押’只能说‘留在’么？”就算再孤陋寡闻，在王城生活这么久，除了王族的姓氏奥克兰之外，宰相家睿智博学的斯图尔特这样的名号菲芮也听说了不少，“在你们来之前，我听他跟那个……那个人说‘不要牵扯活人进来’‘我在爱德朗堡就警告过你们，赶紧回到属于你们的地方去’还有‘违背世界的法则是没有好下场的’他还说那个死灵一样的男人是被召唤的。” 葛吉尔用没被菲芮握住的手抚上小姑娘的脸颊，带着安抚意味地说：“我知道了。你也不要想了。这种不愉快的记忆，就忘掉吧。” “我还好，我没事。相信我，我不会半夜躲在被窝里哭鼻子的。今天这么累，我倒是觉得我会睡得很好。”菲芮很平和的迎着葛吉尔的目光，力图让对方也安心，“你今天不是来救我了吗？你一出现就先来救我的。也很奇怪，我从那一刻就不怎么害怕了。” 葛吉尔眼底暗光闪烁，他向前踏出一步，缩短了和菲芮的距离，把菲芮圈进自己的怀里。他的体温还有些亮，反倒是菲芮的身体暖和些。但葛吉尔在菲芮头顶呼吸时呵出的热气把菲芮的耳朵也烘得热乎乎的。 “……你觉得，那个东西可怕吗？那个死灵？”葛吉尔下巴抵住菲芮的发旋，问道。 “该说他是死灵吗？或者说，如果他是死灵的话可怕吗？这个我也不好回答。”菲芮得声音贴着葛吉尔的前胸传出来，“我只能肯定的回答，我最恐惧的部分是因为不知道对方会做什么我会不会死。可能死亡这个的结果对我来说，才是真正造成我觉得害怕的原因吧。” 菲芮说完，感觉葛吉尔的身体好像突然松弛了一些。少年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低头去搜寻菲芮的脸上的神情，最先被记在心上的，是女孩儿那一双在屋内烛光映衬下从灰黑色转变成黑水晶一般色泽的眼睛。明明今夜天空无星，却好像落了万千星光在菲芮的眼睛里。 “别害怕。我会让死亡一直远离你的。”葛吉尔带着一声小心翼翼地情绪，轻柔地摸着菲芮的发顶，“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嗯。”菲芮笑了。 葛吉尔像是看到这个笑容才算有点满足了似的，他又抱了菲芮一下，才完全放开菲芮，走出了她的房间。在门外跟菲芮道了“晚安”。 “晚安。”菲芮目送走葛吉尔，才缓缓关上了房门，然后躺倒在自己的床上。 她说谎了，她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睡不好。 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或者，即使别人都以为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不懂什么，但她看到的也太多了…… 比如，那个被归结到“死灵”类别里的“人”，实际上更像是菲芮看过的动漫《钢之炼金术师》里面等价交换的产物，尤其那种要液体不液体要固体不固体的沥青史莱姆一样的外观。而且菲芮直觉上觉得，很能所谓的“法则”也跟等价交换是差不多的东西。但是按照这个世界目前的科技发展水平，以及已知的人物，和《钢之炼金术师》的故事线真的半点交集也没有。这里也只有魔法，没有炼金术的存在。 再比如，作为“集合体”形成的“死灵”为什么会多个绑定一个身体呢？这是召唤“它”出来的人做的限制条件，还是“它”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时候不得已产生的姿态呢 再把时间线延长一点，布鲁斯是在去年新年之前出发去的爱德朗堡，这个“死灵”很有可能最初就是在爱德朗堡出现的。那么“它”具体出现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呢？在这一年间除了圣骑士团派人去了爱德朗堡之外，其他势力，诸如教廷、斯图尔特家、甚至还有王族，对发生在爱德朗堡的事情又都知道多少呢？菲芮更不相信的是，“死灵”是靠自己进入克勒斯城的，更别说还在城中的贵族聚集地掳走人质了，本身在被追击的过程中还能选择到“随便抓到的人质价值也会很大”的贵族区，就说明对城内的布局有了解。到底是谁任由“死灵”或者说帮助“它”进入王城呢？ 菲芮这时候突然联想到她还没走完的故事线“神秘的复方药剂”，以及，简介是：“山猫遗落的小颗猫眼石——据说猫眼石时幸运的事物，拿到了就不要物归原主了吧？”的那件商品。早知道她就买个加幸运Buff的道具了。那样就不会悲催地被“神奇地选中做人质”，变成这种“你知道得太多了，而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的局面。 可整个晚上，让菲芮想得最多的，最游移不定的，最翻来覆去的，还是关于葛吉尔的问题。 在崔克神父用古书的力量攻击“死灵”的时候，葛吉尔的脸色完全是难以忍受身体的痛苦的样子。那么是什么造成他的痛苦呢？从当时菲芮掌握的情况分析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葛吉尔砍向“死灵”的那两剑实际上是有类似“反噬”一样的效果的，葛吉尔因此受伤；第二，崔克神父那本古书里攻击“死灵”有效的咒语，对葛吉尔也有一定的攻击效果；第三，有当时在场的其他人或者躲在暗处的人对葛吉尔进行攻击。 第一种可能，葛吉尔是可以在受伤后对其他骑士和崔克神父说出来的，除非他有其他不能为他人所知的伤势。而第三种可能实在无从考证。目前这么一看，就只有第二种可能最符合做排除法后推断上的合理性。 这才是让菲芮最细思极恐的地方。 但是，菲芮在之前葛吉尔来找她，站在门外的时候，其实已经想了很久的菲芮做了一个决定：哪怕真的是第二种的可能性，她也决定不深究不去想。因为，在墓地的时候，葛吉尔是那个一赶过来，目光最先看到她，采取的行动也是先考虑救她的人。 这个，足够让现在的她做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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