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愈发的暗了,白王殿已燃起了灯。

灯光寥落,人也寂寥。

这里的人并不少,只是都在保持着沉默。

广阔的白王殿难得的聚满了人,可白王殿好像就是为了这种情况而准备的,无论主次,几乎每个人都有座位,站着的人寥寥无几。

高高殿堂,大殿最高的地方有四个人,现在有两个人正在下棋。

一人是俞长鹤,他看上去精神很好,人也很整洁,神色也很谦恭。

另一个,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道家的长辈,一个枯瘦颀长的老人,目光炯炯,隆鼻如鹰,一眼看去竟使人全忘了他身材的枯干,只能感觉到一种无比的权威和魄力。

看客有两人,一人是白绮秀,两手托着葫芦,清流如注,缓缓倒进一个精致的小茶杯。

茶香袅袅,另一人轻轻接过。

白绮秀恭恭敬敬地道:“大师,请。”

接过茶杯的是位相貌清癯的老和尚,他微微的笑了一下,他笑的是那么自然随和,就像是已和这安详的天地融为了一体。

可总有人难以安详,开始不安了起来。

客人候主,主人却迟迟不见。

大家都已经等了很久,只是扔不见这坐在主座旁的三个人有丝毫的着急之色,所以人们也只能耐着性子跟着等着。

俞长鹤最不急,一枚棋子要在手里搓的快要发亮了的时候,才肯落到棋盘上。

所以他落的也很稳,也很重。

张亭一却要比他快的多,俞长鹤每落一字他便立刻跟着落下,好似每一步他都已算好。

他的棋虽然快,却坚实而有力。

“啪。”张亭一落下一子,抬眼道:“早听说俞贤侄棋力不凡,可没想到定力竟也如此出众。”

俞长鹤笑了笑,道:“前辈缪赞了,晚辈不敢。”

“不敢?如此时刻还能沉得住气,这份定力当真难得。”

“只因我确实不急,我的心全部在棋盘之中。”

俞长鹤难得的没有多做思索,立刻落下了一子,张亭一立刻紧随。

黑星白点已厮杀过半,俞长鹤依然执黑,紧守一隅不断扩张,而白棋寥若繁星却隐隐相连。

张亭一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你如此争夺方寸之地,终究难顾大局。”

“敢问前辈,何为大局?”

“冥鬼之于天下,即是大局!”

俞长鹤又落下一子,道:“大局以每一颗棋子连属而成,断一子,龙首分离全盘皆输,是以每子皆不可弃。”

此一子正如一把利刃,正插入白龙颈部。

张亭一道:“你是不愿意舍弃冬晨风,一心袒护了?”

“晚辈不敢。”

“不敢?”张亭一声冷笑,道:“白寒弑师勾结神冥,你尚且敢将我们全部挡在此处,你还能有什么是不敢的?”

俞长鹤投子,这盘棋怕是下不下去了。

“冬晨风伤重妄动只会惊扰冥鬼王,至于白寒之事,还有待查问。”

“那为何还不拘来?”

“啪”的一声,张亭一也将棋子投进了棋篓里,手顺势垂下,目光如鹰隼一般盯着俞长鹤。

“此间所处是求如山,白寒是主人,我们是客人,又怎可反客为主?”

“那你何时能让我们见到此间的主人?等到那个冬晨风身死,还是等到白寒逃走?”

张亭一英眉竖起,眼中寒光紧逼。

张亭一终于问出了所有人都想要问的话。

所有人也都想听听俞长鹤的回答。

俞长鹤张开嘴,刚要说话,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剧烈的元气波动。

这波动竟如此的大,以至于所有人都惊愕异常,纷纷忍不住的要向外扭头。

他们刚刚转过头,“吱嘎。”大殿的门突然开了,瞬间,蓝光如雷霆之海,霹雳一声划开了天际惊鸿,门的中央倒映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雷电转瞬即逝,那道身影也忽然变短,变得凝实,同时脚步声渐渐的响了起来。

大殿里一片寂静,就只有这脚步声。

脚步声响到了第三下,忽然,簌簌之声不绝,那些还在坐着的人都涨潮般纷纷站了起来。

两旁之人夹道恭迎。

一个少女,肩头趴着一个狐裘,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

公主刘璃。

大殿里灯火虽微,但却掩不住她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明明是一身素衣却胜得过所有华丽的晚服,一条长长的狐裘垂到脚后,迤逦而来。

江湖中人大多不喜权贵,平日里都尽可能的避而远之。

远离权势、政治,他们更渴望自由。

因为他们做的事情很多都是律法所不允许的,他们快意恩仇,他们杀人无算,他们对于義帝开创的大夏世界充满了敬畏,却又无时无刻不在躲避着。

然而在这世界里没有任何一片天空是独立的,人也绝没有单面的。

人本在天地间,又有谁能摒绝一切?

于是所有人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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